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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文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大皇商

正文 大皇商第27部分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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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为百花宴用的几乎全部是跟清芷园预订的鲜花,也不过提早了两天工夫,以清芷园的口碑,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。

    剩下的,便只有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四个人。

    程维哲脸色很沉,他知道杨中元对这一次的百花宴费了多少心血,里面一道简单的菊花酪他就尝试了五六次,最后才拿出一个满意菜谱,他一直想什么,程维哲心里都很清楚。

    这间食肆目前雇佣的所有大厨学徒与小二,都是杨中元跟他精挑细选而来,他们两个不是喜欢苛待人的老板,对下属也一惯温和,这几个月来生意越来越好,伙计们越来越忙,他们开的工钱也是跟着涨的。

    凭良心说,在这一点上,衢州许多大门面也比不上他们。

    可到头来,还是出来这样的事,还在这个节骨眼上。

    程维哲叹了口气,还好这一段时间杨中元都没有出门,要不然指不定多难过。

    心血付诸东流,信任被人践踏,他们两个一直很自豪的看人能力,也似乎都一下子消失了,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失望。辛辛苦苦那么多时日,没有赚到钱还是小事情,可被认真对待的下属这样背叛,却是无法忽视的大事情了。

    余镇是个面皮很薄的人,他见程维哲叹了口气,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,结结巴巴道:“我是大厨,这件事都是我监管不力,老板……老板,这个月的工钱您都扣了吧,你别跟杨老板说,好叫他心里不痛快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之所以叫他们两个进来,是因为心里信得过他们,之前的几次新菜,几乎都是程维哲跟余镇两个研究的,从来没出过事,再说他的性格也十分温和,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。

    “哪能扣你工钱,你爹不要吃药了吗?我叫你们来,是想问问你们觉得谁不太对劲。这事情出一次也就罢了,不能再出第二次。”这一天的福满楼相当难熬,生意不理想,那些定好的鲜花打了水漂,只有零零散散的熟客过来点上一桌,总之也算是让这桌精心准备的菜肴派上了用场。

    程维哲陪着笑脸,在外面忙活一天,就算路过有的食客会嫌弃说一句“怎么跟锦绣园做一样的席面,还比锦绣园贵”,他也依然没有松口降价。

    面对熟悉的食客,他也要一遍遍解释为何定这个价格,为何要做这样一桌席面。

    就算吃的人少,但他还是想把杨中元对每一道菜倾注的心血都告诉食客们,这一桌宴席,他们背后做了多少努力。

    大抵是他态度比较真诚,也因为福满楼的手艺确实不错,吃过席面的食客们大多赞不绝口,有那么零星几个,走到时候拍了拍程维哲的肩膀,没有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,锦绣园最近是什么情况,懂行的老饕都很清楚。如今福满楼出了这样的事情,他们不好去劝说别人,却能自己过来尝尝珍味,也算是给福满楼一个面子。

    这样忙完一天,程维哲怎么能不累呢。

    他累,钱掌柜也累,他到底快四十的人了,此时看着程维哲满脸疲惫,只得叹了口气:“我是掌柜,这事我也有责任。但是老板,咱们食楼的小孩子们都还很老实,他们就算跟着处理食材,也不会那么清楚到底菜单是什么。小山和李树是知道,但那两个孩子我以前便认识,他们你都可以放心。”

    他说的这些,程维哲也知道,可如果所有人都值得信任,可以放心,那这件事,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呢?

    余镇跟钱掌柜对视一眼,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
    福满楼的这两位年轻老板,对他们一直都很真诚,给的工钱高,也从来不拿架子,并且,这两个人是真的有心把生意做好,做大。

    跟着这样的老板,是他们的福气,他们一点都想不透,到底有什么人对福满楼不满意,退一万步讲,就算不满意,直接跟老板说也行,何必用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呢。

    程维哲看着他们两个脸色也相当不好,最终深吸口气,心里有了主意:“钱掌柜,余师傅,您二位我跟小元是放一百个心的,这事我回去跟小元商量一下,今日收尾的工作,还得你们多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钱掌柜点点头:“我一定盯着他们把铺子打扫干净,把条幅扯下来再走。”

    倒是余镇想得更多一些:“老板……老板,剩下的,那些鲜花怎么办?这都是使银子买回来的,扔了多可惜。”

    他是大厨,厨房里的一切他都要心里过数,那些鲜花还剩下大半,如果都扔了,那今天一天的辛苦便都白费了。再说,他也不想看到食材被浪费。

    程维哲倒是没想到这些,他低头想了想,再抬头时脸上却异常坚定:“都留着,明日换回原来的菜谱,我跟你们杨老板商议之后再定。”

    余镇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实际上,如果他们之后几天一直做百花宴,这些鲜花是完全用的掉的。

    但锦绣园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菜谱,又以资历跟价格打压他们,就算继续卖下去,也有些不妥当。到时候就算食客不说,锦绣园也能抓住他们的话柄。

    用不新鲜的食材招待食客,这是大忌。

    程维哲一路心思沉沉到了家,刚一回到主屋,便看到杨中元正坐在池边读书。

    夕阳的余威还在,晚风也未吹起,但程维哲看着杨中元一身浅碧衣裳,一脸安逸地看着书的时候,心里的那些烦躁与压抑也都消散不少。

    杨中元似觉得有人在看他,转过头一看,见是程维哲回来了,脸上顿时扬起笑容。

    “你回来了。”杨中元说着,慢慢从躺椅上做起来。

    孩子才三个月,他身形看起来依旧很瘦,但行走动作之间却异常小心,让人能感受到他对孩子的珍视。程维哲冲他笑笑,心中最后那点阴霾都不见了,剩下的只有满足与惬意。

    程维哲走到杨中元身边,一手牵过他,另一手则去抚摸他的肚子。

    杨中元自有孕以来,肚子便一天比一天软,虽还未显怀,但摸起来却总能让人感受到别样的开心。

    程维哲摸了摸杨中元的肚子,低声跟他打招呼:“小宝贝,父亲回来了,今天有没有折腾你爹爹?”

    杨中元笑着推了他一把,两个人一起慢慢往主屋里面走:“瞎说什么,他连动都不会呢。”

    回到主屋,程维哲净面换衣之后,把杨中元请到了茶室里面。

    “长青什么时候摆饭?我都有些饿了,你吃过了没?”程维哲陪他坐在门口的软榻上,一起望着夕阳中的荷花。

    粉白的花瓣被染上胭脂颜色,池水也闪着薄光,虽是落日时分,却也有别样的美丽。

    “我这一天要吃好几顿,刚爹爹端了一碗汤来,逼着我喝光了,这会儿倒是不太饿。你要是想吃饭,便叫长青摆了吧,爹爹跟师父在安苑吃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点点头,见他今日气色很好,因为现在鲜少操心别的事情,睡得也足,他比刚怀上那会儿要精神的多。

    他了解杨中元的脾气,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都不能有事情瞒着他,否则后果要比直说更加严重。程维哲思忖良久,最终还是握住他的手,温声道:“今个的百花宴有点小事情,我想同你讲讲,问问你的意见。”

    其实今日程维哲一进家门,杨中元便觉得有些不对劲,如果今日百花宴生意特别好,他一个不会这么早回来,另一个,也不会脸上没有笑模样。

    他心里有了底,接受起来便更快了些。

    “说吧,我听着呢。”杨中元右手轻轻抚摸着肚子,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。

    程维哲环住他的腰身,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:“我慢点说,你也慢慢听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见他比自己还要犹豫小心,杨中元心里的那点担忧也少了几分,笑说:“好了,磨磨唧唧的,说完还要吃饭呢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这才继续道:“今个,锦绣园也做了百花宴,我叫小厮打听过,除去最后那个团圆饼,其他的跟咱们菜谱一模一样,味道我没叫尝,不乐意叫他们做咱家的生意。但我估计可能每道菜的味道都略有些不同,肯定不如咱们家的好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见杨中元垂着眼不答话,便轻柔地顺着他的背:“他们家每一桌比咱们便宜二两银子,所以今个咱们生意便不是特别好,但许多老主顾都来了,都说咱们家的席面好吃呢。”

    这几句话,他虽然说得慢,言辞也很柔和,但却都是实话。

    他知道杨中元会生气,但还是要讲。福满楼是他的心血,就因为他现在不能日日去楼里面看顾,所以他更要把事情都讲清楚。

    最后程维哲低声道:“会出这样的事情,都是我没有看好楼里的伙计,你要生气,先把我骂一顿吧。”

    原本杨中元听了前面的事气得浑身都不舒服,可等程维哲说完,他又渐渐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开门做生意,总要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们要做的是大买卖,以后肯定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,要是每一次都这样生气,那还没赚到大钱便要吧自己气出个好歹来,对于锦绣园那样的行为,真不值当他们生气。

    杨中元深吸几口气,又用手摸了摸肚子,这才缓声道:“他们一桌便宜二两银子?那忙活一天才赚多少?”

    本来做席面博口碑,他们定的价就不高,基本上贴着成本赚个二三两的辛苦钱。

    锦绣园比福满楼大,小二学徒厨子也多,他们既要便宜二两银子,还要能给更多的伙计开工钱,这一天下来只怕是不赚也不赔。

    “你说,他们图什么?”杨中元不解地问。

    自己忙了那么久的心血都白费了,杨中元自然憋屈,可想一想对方基本上没挣钱,他又觉得高兴起来。

    叫你们使坏,活该!

    “图什么?”程维哲眼睛闪了闪,有些厌恶地说,“无非是恶心我们呗,不过,他们家生意最近也不太好,想借此机会翻身吧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也道:“翻身?借此机会?打得好算盘,有道是画虎不成反类犬,这次百花宴从头到尾都是咱们这边的构想,他们抄去了皮毛,却学不到咱们真正的好手艺。不是有菜谱,就能做出福满楼的味道的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越说越自信,越说越激动,倒是程维哲赶紧安抚他几下,笑道:“是是是,我们小元最厉害了,谁家大厨都比不上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,也不看我是跟谁学出来的。”杨中元道。

    程维哲见他没再生气,想想又说:“后厨还剩了不少的鲜花,我想着……百花宴我们不做了,单做团圆饼如何?”

    杨中元眼睛一转,顿时起了别的点子:“好主意……咱们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要做就要堂堂正正赚钱!叫他们给我等着!”

    ☆、137露馅

    程维哲见他眼睛亮晶晶的;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吃饱了的小狐狸;顿时心痒难耐;把他狠狠抱在怀里亲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说是狠狠的;但其实动作却相当轻柔。说真的,从小到大;从来都只有杨中元打他的份;无论是两个人定了感情之前;还是之后;程维哲对他都有十足的耐心与温柔。

    有时候程维哲自己想想,大抵是因为他们未出生时便命定了缘分;所以他会对杨中元那么好;所以杨中元也甘愿为了他生育子嗣。

    两个人腻歪好一会儿;杨中元才说:“我们不如把每一种花都做了团圆饼,做一种甜,一种咸,一种豆沙,一种卤肉,如何?”

    他们原本定在今天的团圆饼是甜的,里面用了百合与少量的糖,味道很淡,外皮多层,轻轻咬一口,苏薄的外皮很轻易便能碎开,顿时便会有满嘴的百合香味。

    豆沙里面可以做玫瑰豆沙糕,咸的可以做菊花芝麻酥饼,而卤肉的也偏甜,却是用梅花做成酱,跟卤肉做成千层酥饼,这样一来,四种糕饼摆在铺子里,也相当好看。

    杨中元把想法一说,程维哲立马点头:“还是你聪明,我还想着要不然把所有的花都做成一大锅馅,也不知能不能好吃。小元,这个糕饼,我想放到外售窗口那边卖,每样两个,八个一盒,只卖个成本价便行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点点头:“行的,不过,如果有人买包子超过一斤,便送他一个团圆饼,我就不信,白送的会有人不要。”

    反正后厨那几筐花瓣不用也要浪费,还不如送做人情,顺带多卖些包子出去。

    程维哲立马答应下来,想了想又说:“那明天可有的忙了。小元,铺子里的叛徒还是要抓出来,只能劳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虽然他只说了一句话,杨中元便已经多少领悟了他的意思,却没有任何不满和烦闷,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很……兴奋?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,我在家太闲了,是不是要我去铺子里做糕饼?”

    程维哲见他那兴奋样子,不由有些哭笑不得。小元这一阵子似乎真的太有些无所事事,因为他不在,铺子里的事情程维哲要一一过心,还要安排茶叶与夏家马上要上的新酒,所以也不能经常在家陪他,这倒是他的疏忽了。

    等这一次忙完,一定好好陪他散散心,否则老在家里待着,也确实不太好。

    “不,我明日把鲜花都运回家里来,再找两个小学徒回来,跟长青一起给你打下手,你把咱们要拿来售卖的团圆饼做好,后天开始卖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听着他的计划,又习惯性地眯起眼睛。他想了一会儿,突然说:“你怀疑厨子有问题?”

    程维哲点点头,叹了口气:“虽然几位大厨都是咱俩一起选出来的,心里也觉得不太好受。但是小元……当时知道菜谱的四个人,余师傅跟钱掌柜我们都可以信得过,剩下两个,我心里却拿不准了。虽然余师傅也替赵师傅说过话,可我还是不太放心。能知道咱们百花宴那么详细的菜谱,不是他就是杨诚,我想试的就是他们俩。”

    这也是,可是一想到他们当初诚心请回来的大厨这么快便背叛自己,杨中元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失落。他说不上为什么,但是那种不被一起努力的伙伴认同的感觉,其实相当糟糕。

    程维哲见他闭嘴不言,知道他又开始纠结,于是抱着他轻轻摇晃起来:“小元,人无完人,我们不能要求别人跟我们想法一样,就算是签了契的,也总归有人为了名为了利甚至为了许多微不足道的理由背信弃义。无论是开门做生意,还是平时结交亲友,这种事情都是在所难免的。我们能做的,只能保持本心,让自己做好自己便成了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沉默良久,叹道:“这样的人,我看不起,我也看不起锦绣园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摸摸他的头,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,便笑了笑,凑到他耳边把主意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在这方面,程维哲一向比杨中元精明,他听了笑笑,脸色又渐渐好起来:“还是你聪明,行,按你说的做吧。唉,你看我好不容易舒坦些日子,又得操心找新厨子的事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立马说:“是是是,都是小的办事不力,请老爷责罚。”

    虽说只是做团圆饼,但四个人也着实有些困难,程维哲一大早便醒了,打算早点去铺子里把事情都安排好,然后回来帮他忙。倒是杨中元今个醒的也早,趴在床边看他穿衣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醒了?我吵醒你了?”程维哲叫来小厮温了一壶热水,端了杯水给他喝。

    杨中元喝完水,觉得清醒不少,人也畅快许多,笑着道:“没有,近日里渴睡的毛病好多了,早起也不觉得乏,你这么早去折腾伙计做什么?”

    程维哲笑笑,没回答他,反而问:“你再躺会吧?饿了吗?”

    杨中元摸了摸肚子,他确实是被饿醒的,笑着回答:“可不,我觉得好饿。你走了我便起来,早上你去铺子里吃吗?对了,昨天我们商量的事,我想着你还是别告诉余师傅了,他这人心思单纯,藏不住事,我怕他说漏嘴。你只要告诉他好好看着厨房里的学徒干活便是了,他应该还是能看得住的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认真听着他唠唠叨叨,却一点都不嫌烦。索性看外面天色尚早,他先洗漱完了出去叫长青预备预备两人的早饭,然后回屋伺候他起床。

    说是伺候,其实也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趣味罢了,成亲至今,乐此不疲。

    程维哲陪他吃过早饭,然后便套了马车去铺子。

    他到的时候不早不晚,厨房里的人已经都齐了,正在忙活今天的早餐跟外送的包子。

    程维哲同他们笑眯眯打过招呼,然后便找了两个小学徒,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们讲:“鲜花不要了,你们随我来,跟我去处理干净。”

    福满楼一向对食材比较严格,听到他要把鲜花扔了其他人也没啥反应,倒是余镇看着有点迟疑,仿佛还想劝说他几句。

    程维哲笑着对他摇摇头,招那两个自家的小学徒跟他一起上了马车,到了车上,他才对他们讲:“你们带回去直接找元老爷,他会告诉你们要做什么,麻利点,知道吗?”

    两个小学徒算是他们家自家的下人,人也相当老实,听了也不问为什么,安安静静被李义驾车拉回杨府去。

    等程维哲回到厨房,趁着赵凌风不再,他先是把杨诚叫了出来,非常认真对他讲:“昨个百花宴办的不太好,我跟杨老板想着等到白露时候,再做一桌席面,打算叫鸿雁席。到时候的主菜便用大雁,你趁着不忙的想想菜色,这事别同别人讲,要是这次菜色做得好,会额外给你奖励。”

    杨诚听了,一脸激动的样子,程维哲又认真鼓励他一番,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等下午杨诚回家不在铺子里,程维哲又找来赵凌风,话还是说的那一套,但是宴席的名字却换成了白露宴。

    说实在的,他用的这个诡计也实在是太傻了点,但凡聪明点的对手,就算收买对家的人,也不能傻到跟人家用一样的名字,这不明摆着说我在你家安插了人吗?

    但是锦绣园就这么干了,还干的特别正大光明,从名字到内容一丝一毫都不差,除了手艺跟不上,其他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。不仅如此,那个内鬼竟然也没想着走,还留在福满楼,装的跟别人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是锦绣园太过自满,还是把福满楼当成傻子?程维哲不知道,也没兴趣去猜。

    可这事却也急不得,一步一步来,等待那个内鬼自露马脚。他一没有证据,二不能抓着所有伙计挨个问话,那样他们自己内部就先乱了,简直得不偿失。

    只能这样,先放个引子在前面,以锦绣园现在当家老板的个性,说不得很快就能给他们一个完美的回答,到时候便能知道内鬼是谁了。

    希望,这一次锦绣园还是那么“精明”,跟他们用一样的席面名字,做同样一件事。

    跟两个人单独谈话完,程维哲又找来余镇,十分严肃跟他说了一番让他好好盯着下面小学徒的事情。

    余镇不是个太复杂的人,他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,听了只当老板已经知道叛徒是小学徒的其中之一,于是也非常严肃认真地答应下来:“老板你放心,有我在,一定把这个叛徒找出来。”

    铺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好,程维哲又把整件事都跟钱掌柜说了,叫他仔细盯着锦绣园的动向,便回了家。

    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,杨中元也可算是能找点事情做,领着长青跟两个小学徒把所有的团圆饼都做了出来。

    见程维哲回来,他立马放下手里的账簿,走过来问:“怎么样怎么样?”

    程维哲亲了亲他的脸颊:“恩,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,至于厨子的事情,我也跟人牙李讲好,让他帮着寻寻,无论是大厨二厨都行的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指了指身后案板上整齐的糕饼,笑眯眯说:“我早就做完了,两个小学徒的面点功夫还真不错,也没大叫我帮忙,我只作了馅。”

    好多天没摸到白面,程维哲知道杨中元肯定忍不住会自己动手包,不过见他满脸都是笑意,也没戳穿他,只说:“小元最棒了,晚上放厨房先存好,明天一大早我就带到铺子里,直接用烤炉烤出来。”

    这烤炉是到了衢州以后才买的,做糕饼最是得力不过,只要火候把握得好,烤出来的点心相当酥脆。有了它之后,铺子里做糕饼更省事了些,也卖得更好。

    “好,晚上还过去吗,在家吃饭吧。”杨中元拉着他的手,使劲晃了晃。

    程维哲笑着捏了捏他:“自然,以后我都回来吃晚饭,就算铺子里出了这样的事,但是钱掌柜跟余师傅也算是比以前更上心了,我回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一天到晚都没事情做,自然希望他早点回来,两个人一起谈天说地,聊聊铺子里的事情,衢州的风土人情,也是挺好的。

    “就这阵子,月底我就能出门了,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铺子里。”杨中元脸上带着笑,显然为了将来能出门的事情而高兴。

    程维哲好笑看着他,也没出言反驳,只说:“恩,好,到时候你走到哪里小的就跟到哪里。”

    第二日的团圆饼自然卖的不错,虽然百花宴生意不太理想,但团圆饼不仅可以买回去送人,又听起来十分吉祥喜庆,主要是这事谁都不知道,只此一家别无分号,所以卖的自然很好。

    等这段风波过去,人牙李也看重几个不错的厨子介绍给他们,程维哲先都看了看,先问的便是人品,手艺其实还是次要的。

    他自然每一位都认真谈了,也问了情况,最后只说等杨中元月底来了铺子,一块定下来。

    然而,就在程维哲以为白露那天才会露馅的内鬼,却以一个很意外的方式提早显出真身。

    锦绣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百花宴尝到甜头,他们最近的生意还不错,略微往回拉了拉人气,所以关老板似乎有些心急了。

    在白露前的十来天,他便打了大招牌,说要在白露那日做鸿雁席。

    几乎是立刻,钱掌柜就得了口风,直接跟程维哲报了这事。

    程维哲听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,这一次他就连菜谱的细节都没跟手下人说,关老板难道是要靠自己来操办一桌席面吗?要是以前的锦绣园,有余老师傅跟钱掌柜在,他是相信的,可是现在,锦绣园一天不如一天,新大厨也不太得力,他竟然这样没脑子,简直让程维哲不知道要说什么好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这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讲,明个杨老板会过来,我跟他一起处理这件事。”

    钱掌柜点点头,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。

    在他手底下出这样的事情,无疑是打他的脸,总算能抓到这个内鬼,他也觉得分外爽快。

    一定,要把他赶出这里,叫他再也不能回来。

    ☆、138辞退

    时值八月下旬;衢州天气逐渐凉爽起来,上午杨诚早早去铺子里上工;刚一走到门口便见钱管家正站在柜台里算账。

    钱掌柜一般都比他们来得早,走得迟,对铺子的事情非常认真。

    “钱掌柜;早安。”杨诚礼貌地问早。

    钱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;脸上没什么表情。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;沉声道:“早,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杨诚心里一紧,他顿时觉得手心都是汗,可随即许多早就想好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之中;他深吸口气;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能慌;不要慌。

   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    杨诚默默跟着钱掌柜走到后厢,钱掌柜先是敲了敲门,待里面允了,才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这间后厢平时是两位老板休息之地,平时也只不过叫钱掌柜跟余镇过去商量事宜,杨诚这才是第一次进来。

    后厢不大,前头只摆了一张简单的方桌,上面整齐摆放着油灯算盘笔墨纸砚,显然平时老板经常在这里算账。

    再往后去,便被一扇屏风挡住了视线,杨诚也没心思往那后边去看,只把目光放到主位上坐着的杨中元跟程维哲身上。

    距离上次见杨中元,已经二十日有余,他看起来比以前似乎更健康了一些,脸色也不再苍白,倒是有些红润。

    他知道杨老板是因为有孕所以一直没来铺子,今日他破天荒过来,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两位老板一起解决了。

    杨诚想到这里,立马便了悟了。他也没去跟杨中元打招呼,只低头不言不语。

    他在等。

    可在坐的两位老板却都不理他,程维哲笑着同钱掌柜道:“老钱,吃早食了没?一起?”

    杨中元好久没吃余镇做的梅菜卤肉包,突然有点嘴馋,于是两个人早起便直接来铺子里吃。两份包子,两份肉末山药粥,再加两颗卤蛋,自家人吃,给的分量相当足。

    钱掌柜笑着摇头:“老板慢些吃,我先去前面忙了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冲他笑笑,点头让他出去了。

    等钱掌柜走了,杨中元又继续安静喝粥,程维哲捧着上月的账本认真核对起来,见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,问他:“吃饱了吗?再给你取两个包子来?”

    杨中元犹豫一会儿,还是咬牙说:“算了,柳大夫说不能吃太饱,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帮他倒了杯温水,等他吃完送到嘴边:“漱漱口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接过杯子,慢悠悠喝了几口,这才抬起头,把目光放到杨诚身上。

    在进来这片刻功夫里,杨诚原本安慰自己不要慌的心已经有些动摇了。那种被人冷遇与漠视的感觉相当糟糕,尤其他确实心里有鬼,所以觉得越发难捱。

    直到杨中元抬头看他,他竟然觉得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“杨师傅,我想你已经很明白,我们为何找你进来了。”杨中元声音淡淡的,开口就是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他这句话明明没说什么,可杨诚竟觉得自己一阵心慌,双膝竟有些软了。他努力告诉自己大不了便被赶出去,没什么好怕的,最终咬牙道:“小的,不知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一双漆黑的眼眸认真盯着他,便又开口道:“杨诚,锦绣园的老板分不清事,我们可不是,你糊弄糊弄他还行,糊弄我们可没这么简单。我跟程老板也从来都不亏待属下,就算你吃里扒外,我们也给你这十几天的工钱,你还是另谋高就吧。福满楼庙小,供不起你这尊大佛。”

    杨诚一听他这么说,顿时更慌了,他忙说:“冤枉啊老板,真不是我透的底,真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拍拍杨中元的手,张口道:“我听说锦绣园要做鸿雁席?是也不是?”

    这事杨诚还真不知道,他除了在铺子里上工,一般都在家照顾爹爹,他早就跟关老板讲过,菜谱他还未到手,先缓缓等过几天再说。没想到他那么着急,这样早便把风声放了出来,这到底是坑锦绣园还是坑他呢?

    杨诚一下子泄了气,一屁股坐到地上,人都傻了。

    程维哲见他这样,估摸着也是被锦绣园的做法坑了,不由心里越发畅快,扭头见杨中元嘴角也带着笑,便知他不再纠结。

    感谢关老板,真是个好对手啊!

    杨诚只恍惚了一会儿便立马清醒过来,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这一阵子的行为,想要努力挽回在福满楼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两位老板,就算锦绣园放出这个风声,也不一定就是我说的啊……说不定……”杨诚慢慢站起来,低着头辩解道。

    程维哲突然出声笑笑:“杨诚,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,我前些个日子跟你说的话,都是实话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,声音更低了一些,道:“我说只告诉你要做鸿雁席,便真的只告诉了你,这也是为何我们今日谁都不找,只单找你来的缘故。”

    杨诚好不容易支起膝盖来,听到他的话不由浑身一颤,他慢慢抬起头,目光沉沉的,仿佛无光的黑夜:“我,我是有苦衷的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,我不想听。”他刚挑了个话头,却不料被杨中元厉声打断,“一个人,应当言而有信,应当堂堂正正,无论有什么理由,都不能作为背信弃义见利忘义的借口。所以,你的借口我们不想听,也没兴趣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,顿了顿:“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所说之言,听了脏耳朵,你走吧,不送。”

    杨诚准备了好一长串话在嘴边,可事到临头,人家却不让他说。他顿时觉得一阵憋屈,噎在嗓子里的那口气想吐吐不出来,憋得他脑袋痛。

    可人家不让他说,也这样强硬地让他赶紧走,杨诚已经明白自己要留在福满楼再无可能,只得慢慢站起身,冲他们两个鞠了一躬。

    然后,他便扭头往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杨中元突然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杨诚一双眼睛顿时亮起来,他扭头往两位老板看去,希望对方再给自己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却不想杨中元看着他的目光冷冷的,不喜不怒,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,他只是平静道:“记得,走的时候找钱掌柜领了工钱,省得以后有人说我们欺压伙计。我们福满楼做不出这样的事,也不希望平白被人污蔑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已经说的相当不留情面,杨诚眼睛里的光亮瞬间暗灭,他叹了口气,终于低头走了出去了。

    等到院中再无其他声音,程维哲才牵起他的手,笑着问:“痛快点了吗?”

    杨中元点头,往他身边靠了靠,嘴角慢慢扬起:“恩,痛快多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笑着看他,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情:“那就有劳杨老板再多等等,待会儿还有新厨子要来。”

    这一次,福满楼索性一次招了两个二厨,两位师傅的手艺各有特长,一个擅长冷碟,一个擅长白案,直接把余镇与赵凌风这部分的工作分担出去,也给菜谱多添了几种花样。

    八月末,处暑已过,夏日不再。

    杨中元已经三月有余,孩子落稳,终于让他不用再闲于家中,隔三差五便上铺子里看顾一二,程维哲终于有时间忙活茶叶的事情来。

    夏日最后一批茶眼看便要采了,程维哲几乎两三天便要去一趟衢沐县的茶园,看着茶农把最顶上的芽叶采摘回来。

    因为是顶叶,所以采摘极为仔细,这也是今年最后一次采茶,等过了日子,一个冬天都要养树,待来年开春再出新芽。

    韩世谦年纪大了,程维哲不好劳动师父来操心这个事情,还是自己一个人硬扛着,两头来回跑。

    结果大半月下来,杨中元倒是开始胖了,他却有些消瘦。

    周泉旭担心完杨中元,又开始惦记他,韩世谦只好让他跟着一起翻修家里的后院,省得操心个没完。

    既然要做茶,便要有自己的茶坊,索性杨家买的这块宅子占地极广,除了前院和后宅,还有下人们居住的后院与后边的大花园。

    不过他们家的下人不太多,主子也没多多少,程维哲跟杨中元仔细看过图纸,便把花园分出去一半,把后院的下人房也划了两栋进来,单拿来开个后门做茶坊。

    这事一直都是韩世谦在操持,两个月间一直没停,修好了库房炒屋,又给茶工新修了下人房,等着茶来了便招人进来做工。

    炒茶是个体力活,只靠程维哲一个人炒百十来斤茶,根本不可能。不过好歹茶坊刚刚建起来,这一年的夏采他们也没想着能直接挣大钱,程维哲还能一个人咬牙扛过来。

    杨中元肚子渐渐显怀,看他日渐忙碌起来,自己身体也稳当起来,便日日都去铺子里看着,倒也给程维哲减轻了些负担。

    就这样紧紧忙活大半月,九月初,福满楼的第一批新茶终于从衢沐县送到了衢州杨府。

    杨中元从铺子里回家,直接便去了茶坊。

    当看一捧一捧的新茶堆放在货架上,杨中元问着茶叶清香的气味,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与高兴。

    他们会越来越好的,他坚信在他们一家人努力之后,印着福满楼大字的茶饼会卖遍大梁大江南北,他们会成为最好的茶商。

    程维哲站在他身边,一起看着这小半屋子的茶,笑着说:“老孙跟老张采茶手艺相当好,这些茶炒连青紫笋,定都能出上品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拉着他的手,靠在他身边笑:“恩,一定可以。”

    ☆、139首茶

    做茶是个辛苦活;尤其是炒青的时候,一般绿茶的炒青先用手直接下锅翻炒;等到烫手之后才换成茶扒;翻炒直至茶叶均匀散水,才出锅进行揉捻。红茶的炒青也叫红锅;跟绿茶不同,采用“摸一抖”的炒制手法;全程都要亲手来做,不用茶扒。

    连青紫笋跟一般的红茶也略微有些区别,要先进行发酵然后再锅炒,之后还要复揉、烘培、筛分挑拣最后才是复焙匀堆。

    这样精制的红茶;筛、抖、扇、拣、烘缺一不可;最后才能出上品。

    他们从衢沐县买的茶园;一共四亩衢红茶树,产出的鲜叶不过百十来斤,炒后出成茶,大抵只剩三四十斤的样子,程维哲一个人辛苦一些,连续忙了三四天天才全部锅炒完毕。之后的工序,就不用他一个人忙碌了,有韩世谦跟小厮在,速度到底快乐起来。

    整个锅炒过程里,韩世谦都没出手帮忙,想要做茶叶生意,就要自己亲自熟悉每一道工序,锅炒关于成茶的口感,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。要是程维哲连这个也学不好,那也不用谈什么做茶商了。

    无论以后他们是自己找炒茶师傅,还是直接教徒弟来做,那都是后话,如今还是要自己把口碑创出来,才能有后话不是?

    在茶坊的事情上,杨中元帮不上大忙,却在别的事情上动了心思。

    虽说沐泽湖沿岸盛产衢红,但连青紫笋毕竟是用顶叶做的好茶,光凭用叶,也算上等。价格自然要比产量低却对叶不太讲究的沙罗清茶要高一些,大抵一两在一两银到一两二银之间。福满楼一直都有卖茶,开到如今将近四月,除了刚开始用的沙罗清茶是用顶叶而做,价格比较贵,后来免费送的都只是普通的中叶,这个价格说不上太贵,却也不便宜,因此颇得食客口碑。

    刚开始的时候,福满楼茶叶种类并不是太多,也没有自己的茶园,只偶尔买了好茶回来韩世谦教给程维哲自己炒了,只算作每月的新茶在福满楼里给食客售卖,因为数量太少,基本上每次两三天便能卖完,不挣钱,也不赔钱。

    程维哲一手炒青尽得韩世谦真传,挑茶也很讲究,不是好茶从来不要,所以他们家的茶叶渐渐打开了口碑。

    就是数量太少,一直没有大批量售卖过。

    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过从别家买成茶来卖,可是后来转念一想,将来他们总要做自己的口碑出来,用别人家的就不那么好了,还不如一点一滴,让大家有个好印象来得实在。

    程维哲努力做出了好茶,那杨中元便努力卖掉它。

    茶叶轻,如果不喝浓茶,一两能泡十来次水。如果是用煮的,那更好一些,碾碎煮汤,用得比冲泡还少。最便宜的大叶子茶,一两银子也不过六十几个铜子,普通人家也喝得起。

    贵的自然就是珍香馥烈的名茶,普通百姓虽然喝不起,却都能叫出名来。

    就像那御供千重雪、龙凤团圆和小荣华,就算富贵人家也都没得见过,大梁百姓也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茶在大梁的魅力。

    他们福满楼这第一步,要走得稳,走得巧。

    杨中元特地找隔壁褚氏布庄定了一批比较便宜的蓝印麻布,找了绣工几天赶制了一批带有福满楼印记的福兜出来。

    福兜很好做,巴掌大的方布四角往上一抓,用粗麻线四维一穿,勒紧打结便不会散。一两茶叶大抵就是掌心那么些一捧,杨中元先让人撑了布重,然后便把成茶满满放入福兜中。

    先不说他们这茶全部都是炒好揉捻后又挑了一次的,就说那包茶叶的福兜也挺好看,一两卖一两银子,可不比许多大茶商卖的贵,甚至还算便宜的。

    杨中元想过,来他家吃饭的食客们大多家底还算殷实,九月秋收忙完了,各家都有余钱,买一两上等好茶回去也不算奢侈,应当能好卖一些。

    程维哲炒完茶,还未等休息,便又过来帮他们包茶,因为要赶着上架售卖,所以包括杨中元在内,一家子人都上手了。小厮们把茶叶用秤都称好包上整整齐齐的油纸,再给他们裹近福兜里系好绳子。福兜上福满楼三个大字十分醒目,第一个成品做出来,倒是真的好看。

    炒出的三十八九斤成茶只有一半做了一两的福兜,剩下的有八九斤要直接在福满楼售卖散茶,就是客人开席吃饭,直接让小二在旁边冲泡呈上。

    为了吸引更多食客上门来品尝美食,所以这部分的散茶卖得比福兜要便宜一些,一壶茶的分量比百姓自己冲泡要足,并且小山的煮茶手法相当漂亮,这样喝一次,不过一钱,配上福满楼的美食,倒也十分相宜。

    剩下十两,杨中元买了相当精致的青花釉里红茶罐,一罐里放上六两茶,盖上盖子,再用红封写上福满楼三个大字,专门用来送人使。褚氏布庄、悦安客栈、夏家、顾家几家相熟的食楼都要送,剩下的茶叶和茶罐就摆在福满楼门口,只要有人买四两茶,便送个茶罐给装上,送人也相当漂亮。

    这样一通商量下来,手里的福兜包完了,一家人也把这第一批的连青紫笋想了个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等到九月七,白露这一日,福满楼便又打了大招牌,说今日上最新的连青紫笋。今日过来只要点了连青紫笋的食客,每桌餐费都只收八成,相对于福满楼的价格来说,当日的这一壶连青紫笋算是白送的。

    为了怕忙不过来,周泉旭跟韩世谦都去了铺子里,周泉旭帮着小二们上菜收拾桌子,而韩世谦则领着另一个小二在雅间煮茶,他自然是不出手的,却刚好趁了今天再教个煮茶小二出来。

    而杨中元却和程维哲一起在前面忙活,程维哲几乎每桌都亲自过去讲了一番连青紫笋,而杨中元便在柜台里帮钱掌柜卖茶。

    一开始自然卖得并不是太好,福满楼的茶只有他们家的食客喝过,一般而言都会买,但许多只好茶的茶客却并不清楚,一个他们的量太少了,再一个,福满楼的名号还是不够响亮。

    程维哲一看刚开始售卖的效果不是特别好,便索性又把刚开业时用过的茶摊摆在门口,走过路过的,都可以吃上一碗尝尝。

    他们家的连青紫笋味道相当温和,茶汤红亮清透,香味纯正持久而味道醇浓尚甘,远远走近,都能闻到红茶特有的醇香。

    程维哲也不怕别人笑话,一边用漂亮的手法,一边大声吆喝:“上好的连青紫笋,今日售卖,白尝不要钱。”

    有那熟悉的茶客笑着喊他:“程老板,你也忒卖力气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笑着回答:“有一家老小要养,怎么能不卖力气。”

    这一来一往,到时让铺子里的气氛轻松不少,路过的行人也不由停下脚步,来尝尝这曾经的贡茶连青紫笋。

    虽说现在顾家也有兼供连青紫笋,但毕竟名号不如千重雪响亮了。如今的衢州,还是做崇岭雪芽的多一些。虽说雪芽的原产地在崇岭,但在沐泽湖一代也可生长,顾家就是靠着自己家独自培育出的崇岭雪芽茶树做出了千重雪,从而一举夺魁。

    因着崇岭雪芽名号响,所以大凡衢州茶商都开始做这个,连青紫笋不是没有,却并不多,质量也不上乘。

    等到路过的行人尝过福满楼的连青紫笋,有些许懂行的立马便觉出不同来,便问他:“老板,一两怎么卖?”

    程维哲便会笑着答:“一两银子一两茶,今日要是进了铺子来吃饭点了我们的连青紫笋,只要付八成饭钱便可,客官,要不要进来尝尝我家的手艺?”

    有的人被他说的心动,又看大厅里几乎没有空桌,便只好带了一两回家去吃。有的倒是有耐心,坐在大厅门口放的条凳上等桌。

    等位的客人也不是白等,还有简单的小食锅饼充饥,算是相当周到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原本人就不少的福满楼便更是人头攒动。

    杨中元在前台那边记账拿茶都忙不过来,更不用说还要收银子算账的钱掌柜了。

    韩世谦领完了小二下楼,见这火爆场面也是一愣,赶紧撸了袖子跑到柜台后面,让杨中元坐下休息一会儿。

    就这样忙了一天,竟然卖了将近六斤多茶叶,餐食的生意也比以往好,几乎每桌都要翻两次台,还有食客因为等的时间太长而中途离开。

    等到晚上过了饭时,一家人坐在一起算账,才真正长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这一段时间的辛苦,是一点都没白费。

    不过,也太辛苦了些,虽然今天情况特殊,也暴露出他们福满楼人手不足的弊端。钱掌柜不仅要买酒算饭钱,还要卖茶招待客人,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喝。而柜台那一小片地方,也实在是转不开身。

    晚上回了房间,程维哲帮杨中元按摩后腰:“大厅跟二楼都缺小二,掌柜一个人也忙不过来,得弄个专门的柜台售卖茶酒,家里的小厮也不够用,冬日里还好,等到春天开始采茶,那便忙不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忙了一天,实在有些累了,但因为生意特别好,所以他精神还算不错,程维哲按摩的手法十分细致,他也没有睡着,认真听着他讲话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,要想茶楼食肆放到一起,我们还要再寻一个更大的铺子,可是现在福满楼我也相当喜欢,实在是不想放弃。”

    确实,这里是他们第一个开始奋斗的地方,从里到外满满都是一起努力的回忆,就算要另外再开分店,这里也不能卖掉。他们开的这第一家福满楼,不仅位置好,也给他们聚集了不少福气。

    “先再去招几个小二小厮吧,趁着冬日空闲,先把茶工教出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点点头:“好,你快睡吧,明日我自己去铺子里,你要老老实实在家休息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看了他一眼,伸手摸了摸他又有些消瘦的脸:“恩,你也睡吧,我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相比于福满楼这边温馨愉快,锦绣园的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。

    那个所谓的鸿雁席不仅福满楼没有做,还弄了个新茶吸引了大部分游客的目光,锦绣园这次不仅没有福满楼的菜谱,甚是连大厨的手艺和构想都不太及得上。勉勉强强推出来的鸿雁席不仅没有延续百花宴的好势头,甚至让他们连平时的生意都没达到,大中午的时候竟然出现了空桌。

    锦绣园的掌柜进了后厢,抬眼便看到自家老板铁青的脸。

    “老板……那个杨诚……又来了……”掌柜虽然跟他是好朋友,此刻见他脸上满满都是戾气,不由也有些结巴。

    关锦仁沉着脸,低声道:“呵呵,让他进来,我倒要看看他想要什么。”

    ☆、140商会

    一直以来;福满楼虽然渐渐口碑响起来,却也只在餐食一道。大凡衢州百姓说起他们家,大半不太清楚的除外,其余也只会说一句“那家的菜色不错”。

    然而当他们开始卖连青紫笋,情况突然就变了。

    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则;做饭食的大多都是一两家食楼开着;就算非常出名客人繁多;挣的钱也有顶数。

    但做茶却不一样。

    先不说衢州府一地;就算沙罗沿岸便有六郡八府;这要是把茶叶卖到大梁各地,那一年的利润就非常可观了。

    更何况,茶叶做得好,被选为斗茶的茶商;还能进京面圣。同样是做生意,却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皇帝帝君,人人都能担得上皇商这个金字招牌。

    福满楼一开始做茶,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便多了起来,程维哲跟杨中元早就跟下面人讲了,其他都不要管,认认真真做事便成。

    第一日忙碌之后,后面的茶叶一直卖的不错。喝茶不同吃饭,各家串个门,主人家总要拿好茶招待客人,这样一来二去,几日之后福满楼的名字算是彻底在衢州叫响起来。

    不仅酒茶卖得更好,就连食肆的饭食也好做多了,整个铺子里里外外都真正开始忙活起来,杨中元看下面人太辛苦了些,便又请了两个小二回来,还给他们加了工钱。

    这样,每天才能显得宽裕一些,不用所有人从早忙到晚。

    九月底的时候,福满楼这一批的连青紫笋已经卖到了底,三十多斤的茶叶短短二十来天便卖得精光,倒也真是相当厉害。

    杨中元把最后的几罐茶叶都收起来,打算年节的时候做礼送人,然后又余出一些散茶放在铺子里专门售卖给堂食的食客,这才算彻底忙完一整个月。

    铺子里的茶叶卖完,大家都松了口气,只是后续的茶叶跟不上,他们也觉得难办。

    晚上杨中元跟程维哲蹲在被窝里数钱,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。

    但是数完之后,杨中元又叹了口气:“再采茶恐怕要等来年三月,到时候四亩茶树也不过还是这三四十斤,实在是不太够卖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帮他把笔墨纸砚放回桌上,又把床上放的小几取下放到榻上,这才躺倒他身边,伸手帮两人盖好被子。

    十月以来,天气逐渐转凉,杨中元已经开始显怀,身前隆起的那个小小弧度时刻提醒父亲们,新的生命正在茁壮生长。

    程维哲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肚子,突然,他觉得手心似乎被人打了一下,这是小东西不老实翻身呢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倒是活泼,”程维哲见杨中元轻轻皱眉,变质孩子动的时候他也不太舒服,于是一双手抚摸的越发轻柔,慢慢安抚了杨中元的痛感,“小元,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似乎被他摸得十分舒服,杨中元眉头渐渐松开,脸上也带着微红之色:“说什么呢,这是我儿子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帮他安抚了一会儿小家伙儿,又做身来帮他捏腿:“小元,我想趁着年节前再去一趟衢泽县,那边的大茶园虽然大多数都已经被买走,不过还有位置有点偏的没有主家。之前我跟师父瞧过,茶树没有孙家的精细,但根子不错,到时候请了老孙过去将养一年,或许能更好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老孙的儿子虽然刚刚束发,但侍弄茶树的功夫都是他父亲亲手教的,从小学到大,比许多岁数大的茶农都厉害,张家的父子三个也是一把好手。程维哲跟杨中元早先定下茶园的时候就说过,以后别的地方也要他们看顾一二,到时候多干多少活,便多给多少工钱。

    就像今年的连青紫笋做得好卖得快,杨中元也让二毛多给了他们一家五两银子的赏银。不管怎么说,成茶好不好,嫩叶底子相当重要。

    “你想去便去,问我做什么?茶园才是正事,先把茶树养出来,那是最要紧的。”杨中元动动腿,“好了,你也累了一天,过来一块躺着吧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又给他捏了几下,严严实实盖上被子,这才重新钻进被中,同他并肩躺在枕头上:“这不是担心你嘛,现在你走路也有些吃力,天天去铺子里盯着,我不太放心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笑笑,拉过他的手:“没事,小天日日陪着我呢,他十一岁了,懂事得很。”

    徐小天这段时日的表现真是让人吃惊,早上早早起来先要跟着韩世谦做早课,做完早课便跟着两位叔叔去铺子里,到了也不废话,直接便去后厨上工。杨中元不忙的时候就在指导他,忙的时候就让他跟着其他大厨学,反正铺子里的小学徒都是那样,他不仅从来不拿架子,还比别人更用功些。

    等到中午忙完,他会跟着杨中元回家,下午午睡起了,又继续跟韩世谦做学问。

    这样一天忙碌下来,杨中元都觉怕小孩子累坏了,可他却越发精神,小小个人比以前窜了许多个头。

    程维哲知道徐小天懂事,却还是说:“旁人再精心,也比不得我自己看得见踏实。小元,我不在的时候,你千万要仔细些,我大概几天便回来,你可不能劳累着自己,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杨中元捏了捏他的手,迭声道:“我知道了知道了,我多大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笑笑,搂过他两人一同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然而,计划赶不上变化,就在程维哲要离开的头一天,许久未见的夏君然跟尚泽突然登门拜访。

    他们忙,夏家酒坊也很忙,所以近日来也就没多走动,只偶尔家里有了好东西,上对家送一送,聊表心意。

    交朋友就是这样,你来我往之间,感情才能深厚。

    因为第二日要出门,所以程维哲跟杨中元都没去铺子里,反而是韩世谦过去看顾。最近小山已经升为雅间的管事,上面的大小事情都要他操心,而楼下李树也被提拔为管事,专门跟着钱掌柜打理茶酒的买卖,一下子缺了两个人,煮茶小二便不够用了,韩世谦正好趁今天过去再教两个出来。

    他们并不求小二学成大家手法,态度却一定要认真端正,动作要标准利落,让客人看了舒心,茶水冲泡得宜便成。

    夏君然夫夫俩到的时候,杨中元正跟正跟程维哲一起给新出生的小宝宝缝平安被。

    他们两个都不会做缝补的事情,杨中元好歹比他强点,但也有余。可这平安被都是要由两位父亲亲手缝制,所以他们两个便趁着难得的空闲,赶紧先做一些。

    因为不熟悉,也根本不太会,他们进展实在有些慢。但两位父亲却还是很认真在穿针引线,就算针脚不太利落,总归密实一些得好,这样孩子生下盖在身上,也不会冷。

    平安被是用各家健康孩子小时候的旧衣所改,把几件小衣剪成小块碎布,然后一针一线拼成一床小小的被子,用来祝福孩子以后健康平安。

    夏家同他们关系很好,门口的门房自然心里有数,见他们来了,一面吩咐小厮进去通报,一面直接把俩人请了进来。

    等他们两个走进主楼,便看到他们两个坐在茶室里跟着手里的碎步斗争。

    夏君然一个没忍住,“噗”的笑出声来:“你们两个做的这是什么?难看死了。”

    程维哲脸一黑,纳闷地问:“有心思笑话我们,不知夏兄当初是如何做的?”

    说起这个,夏君然竟然一脸得意,他指了指身后的尚泽,仰着头说:“我有我们家泽泽,怎么地,泽泽那两床平安被做得漂亮着呢,回头给你们瞧瞧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脸上那种“怎么样,羡慕我吧”的表情特别扎眼,倒是尚泽叹了口气,拉着他坐到茶席边上:“两位,日安。”

    他平时一贯沉默寡言,沉下脸来的样子也特别吓人,连夏君然都说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见了他黑脸都害怕,更何况是外人。

    可这样一个人,竟然能巧手做平安被,这反差简直让程维哲跟杨中元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尚大哥……你还真是……心灵手巧啊……”杨中元想了半天,才憋了这么一句出来。

    回应他的,便是尚泽僵硬的脸,跟夏君然放肆的大笑:“哈哈哈,我家的,自然心灵手巧,哈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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